第七十一章 萧墙祸

乐琳琅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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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午时刚过,东宫内变生肘腋!

    崇德殿忽起大火,风助火势,浓烟夹带火光,顷刻便将整座殿宇裹挟。

    随后,锣声雨点般急促响起,东宫前后、侧方的几道宫门处,一批批的宫人惊慌失措地抢奔着往外冲。水龙局灭火的人尚未赶到,宫门外头却杀进来一拨拨的千牛卫,个个拔刀出鞘,挥舞着利刃砍向欲夺门而出的那些宫人。

    刀光霍霍,鲜血四溅,许多人倒下了,还有许多人在尖叫着扭头往回跑的时候,被千牛卫持刀追赶,背上也挨了刀子相继倒下。

    东宫的所有出入口,厮杀声、哭喊声,铺天盖地,混乱持续了好一阵,倒毙的宫人数量渐增,地上已被血渍染红,只剩零星几个人影在狂奔逃命,然而,那些千牛卫却似乎不想放过东宫里的任何一个人,哪怕是小小一个扫地太监,都要一个不留,赶尽杀绝!

    东宫正殿的火势已经开始蔓延,奇怪的是,直到此时还没有人前来救火,反倒是禁军大批出动,将东宫外的几条道路,也全部封锁,不允许任何人进来,也不允许任何人出去。

    正当东宫四方巍峨的围墙上,齐刷刷出现禁军兵士,攀于墙头,手挽弓箭,支支利箭瞄向东宫之内时,忽有四道人影“唰唰唰”地、从禁军们瞄不到的死角掠身而过,借着草木的掩护,抄小道近路,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回东宫设宴厅。

    路上没有积雪,便也没有足迹留下,那四道人影飞掠而来,点尘不惊地落足在厅堂内,站稳身形后,四人放眼张望,登时被设宴厅内的场面惊住——

    由东宫雅舍乐居精心布置而成的宴客场所,眼下已是桌椅翻倒、花尊滚落,杯盏打碎在地,汤汁菜肴溅满地毯,触目所及皆是一片狼藉。

    丝竹乐器还摆放在原位,乐师舞伎却不见了踪影,奉膳伺候贵客的彩衣宫娥也在适才的慌乱奔逃中,被千牛卫乱刀砍死,更不见太监躬身在此,偌大一个设宴厅堂内,静,静的可怕!

    所有的摆设,都砸翻在地,被人刻意伪装的凌乱场面,就像是发生过剧烈争斗一般,唯独酒宴旁,四张椅子还端端正正摆放在原位,除了一张椅子是空着的,其余三张椅子上都坐了人,坐着的三人分别是祁王李玑、平邑王李茂、广明王李褚。

    这三个人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,在凌乱不堪的设宴厅内,这三人过分安静的模样,反倒流出几分诡异!

    更诡异的是祁王他们坐着的姿态:两手搭着椅子扶手、整个人舒舒服服地靠着椅背,像是犯了困,将后脑勺枕在椅背上,仰头、阖目,打个盹。

    即便是宴客厅内突然闯进来四个人,他们依旧保持仰头靠背的坐姿,闭着眼、安详入睡一般,动也不动。

    “有人借太子的名义,邀请这三人今日前来赴宴。午时开席,太子未到,客先入座,才坐下片刻,席间突然发生变故——”

    潜入宴客厅的四人,正是鞫容、羿天、十七以及典六。

    羿天绕开凌乱在地上的障碍物,上前察看,十七紧跟在旁,接着道:“祁王李玑、平邑王李茂、广明王李褚,他们、他们……还没等到腊八粥上桌,就突然睡死在这儿了!”

    三位皇子,猝然死在东宫设的兄弟宴上!而且还是“睡”死的!

    惊闻此事,犹如晴天霹雳,鞫容整个人都呆了一呆。

    “典六!”羿天临危不乱,上前察看了祁王他们在椅子上渐渐坐僵了的尸身,看到这三人闭着眼安详入睡似的神态,他低喝一声,唤典尚宫上前来,“快,查一下酒宴中有无被人下毒?”

    暗卫典六在内廷待了这么久,对后宫一些试毒技巧自是烂熟于心,她飞快地蹲下身来,手持银针,在地上残留的汤汁菜肴插针试毒后,又从随身携带的荷包中,掏出一物,居然是婴孩拳头大小的一个精巧竹笼,里面趴着绒毛雪白、嘴巴尖尖的一只小东西,旁人却辨不出它是哪种袖珍小兽,只瞧得它小小的一团,懒懒地趴着,却极贪吃,凡是典六用银针挑来的地上食物残渣,它都愉快地舔舐吞咽,吃得极香。

    “殿下,这些御膳里面,都没有毒!”典六速度飞快,试完毒后,站起来,焦急地四顾。

    “那里是什么?”羿天眼力极好,伸手指点的方向,正是“高山流水”摆茶宴的地方。

    典尚宫体态虽丰腴圆润,动作却十分敏捷,几个箭步蹿去,穿过花环拱门,在“高山流水”那头,找到祁王他们喝剩的盏中茶水,银针试过,又喂给笼中小兽一滴,忽然,小兽尖叫一声,毛茸茸的身子蜷缩成一团,不断地抽搐。

    “茶中有毒!”典六惊呼。

    “借刀杀人,栽赃陷害!”十七咬牙跺脚,却被鞫容拽了一下袖子,示意他噤声,而后,就见厅门外人影一闪,一个太监袍服的暗卫好不容易躲开禁军,匆忙来此禀告:

    “令主,东宫詹事受惊,午时七刻就从东宫狂奔而出,一路呼号,声称祁王、平邑王、广明王被太子毒杀!贵妃下了懿旨,调遣宫中禁卫合围东宫,凡闯宫出逃者,格杀勿论!且着人急寻太子下落,若要寻到,立时拿下!”

    “东宫里头有过半的人,不都是贵妃安插来的么?”十七惊愕,典六惊呼:“杀人灭口!东宫的人都死了,只留下东宫詹事一人,他就是唯一的证人,他的话就是铁证!”

    今日东宫设宴,太子却不知情,着手安排一切、接迎祁王他们的分明就是东宫詹事,偏偏此人倒打一耙,甚至早已摸清太子的日常起居、作息、饮食等习惯,知道太子日间要么将自己反锁在崇德殿,要么在政事堂与辅政大臣一道处理政务,极少来雅居乐舍这头悠闲玩乐。

    今日这一出,早已在旁人的精心算计中!

    “太子妃呢?”羿天急问,暗卫忙答:“太子妃平安无事,她被贵妃盛情挽留在如意宫,一时半刻还回不来。”

    说是挽留,分明就是软禁,好在凤伶尚无性命之忧。

    “适才,没有人看到太子折返东宫吧?”得到肯定的答复,鞫容挥手示意暗卫再去打探消息,那暗卫一走,他就癫状毕露,冲到小狼儿面前,一把拽住他,跑到厅堂南墙差点撞上墙柱,又猛地往反方向跑。

    十七和典六看傻了眼:“尊上,您这是、这是在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蛇蝎美人的毒计,一定是她搞的鬼!”鞫容拉着小狼儿,“噔噔噔”一步不停地在厅内来回跑,脑中电旋:小狼儿与贵妃闹翻,心知这个傀儡不受操控,于是她改变了主意,居然借刀杀人布了这一局,一举铲除了数枚眼中钉。

    亏得蓥娘居然想出釜底抽薪这一计。

    怎么办?眼下他该怎么办?都到了刻不容缓之际,想不出法子就只能坐以待毙,可、可到底有什么办法能破此局?——鞫容闹了心火,拽着小狼儿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厅堂里头乱窜。

    “她已将我当做弃子了,不过是丢出去之前,最后利用一番!”一枚惨遭废弃的棋子,下场是如何,用膝盖也想得到,不过,贵妃竟然还能利用他布这一局,达到她原先的目的,让他这枚弃子死得其所!

    “您撞墙也改变不了眼下这个局面,还是别折腾了,歇一歇吧。”都这个时候了,看师尊急得险些撞墙,羿天居然还能笑得出来,拽不住师尊,他猛一把抽出手来,不想跟着师尊一道儿慌神乱跑。

    鞫容好歹停顿了脚步,回过头来刚要说些什么,却见小狼儿脸色一变,急急冲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,而后闭眼凝神聆听,猝然道:“长安城楼上有击鼓声!”

    城楼击鼓?

    只有外敌来犯,兵临城下时,守城门的兵士才会击鼓传讯示警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