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章 密室晤

乐琳琅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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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子时,万籁俱寂。

    东宫宿卫站岗执勤,灯下犹如一根根木头桩子,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,风摆灯笼,走廊彼端忽来一阵轻捷的步履响动,憧憧人影移来,靠近崇德殿。

    “谁?”

    正殿台阶两侧肃立的侍卫,听到脚步声靠近,警觉地转头看去,只见几个内侍宦官拎着宫灯,匆匆穿过长廊,后面跟着一队宫娥,众星拱月般的、簇拥着太子妃疾步走来。

    侍卫长暗吃一惊,慌忙领着手下人跪见太子妃,却在白云石阶下成排列出了人肉盾牌,明显是要阻挡太子妃擅自闯入东宫正殿。

    “司寝来唤过几回了?”看到侍卫堵着正殿前门,连她这个太子妃都不让进去,凤伶满心担忧,颦眉问:“太子还在殿内翻阅奏本?”

    侍卫长跪在那里,不敢起身,毕恭毕敬答:“回太子妃的话,太子不让任何人入殿打扰,您还是回去吧!”

    “太子妃亲手为太子准备了宵夜点心,你们谁去传个话,总得让太子喝口茶,吃点点心,不然熬坏了身子,有谁担待得起?”一名内侍宦官拎着灯盏上前几步,催促侍卫长入殿通报。

    侍卫长悍然摇头,一口回绝:“太子有令,任何人不得入殿打扰,包括太子妃!”

    “……罢了。”侍卫们不敢抗命,凤伶也不愿为难他们,颦眉看了一眼崇德殿紧闭的门窗,揣着满怀的心事,一声叹息,无奈地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侍卫长如释重负,这才站了起来,与侍卫们迅速站回原位,一丝不苟地守在殿外。

    “太子殿下真是劳心劳力!”这一段时日与太子相处,侍卫长心生钦佩,暗自感慨:多好的储君,排除万难惩贪、治水、赈灾,心系于民,黎民百姓可算有个盼头了!

    他跨刀上前几步,大马金刀般的悍然站在崇德殿门外,不容任何人入内打扰。

    ※※※※※※

    崇德殿内,灯火通明,里头却是静悄悄的,连门外侍卫都未发觉:殿内已不见了太子的身影。

    半夜子时,在东宫正殿的地底下,纵横交错犹如蜘蛛网一般的宫中密道里,那一片漆黑之中,突然有一点烛光燃亮,光照下影影绰绰,几个人或坐或站,竟趁着夜深人静之时,聚集在密道暗藏的一间石室中。

    石门洞开,石砌的密室内,羿天与师尊再次秘密碰头,隔着一张石桌,面对面地坐着。

    十七仍侍立一侧,竟站得有些不耐烦,目光左右一瞄,嘴里小声嘀咕:“干嘛呢?师徒好不容易见一回面,怎么光坐着不说话?闷死人了!”

    可不,师徒二人面对面坐着,四目相交,你看我来我看你,搞得像眉目传情似的,此时无声胜有声!偏偏落在十七眼里,这二人是魔怔了,干瞪眼不说话,还不如回去睡觉。

    正觉无聊,十七打了个哈欠,桌子上的蜡烛扑哧一响,爆了几点火花,鞫容忽然眨了眨眼,可算开口了:“知道为师找你来,所为何事吗?”

    羿天了然于心地笑:“这些天,徒儿动作大了些,您这是要告诫徒儿——凡事不要操之过急!”

    “本仙心念所及,凡人可猜不得!”鞫容哈哈一笑,还想卖狂,十七就不留情面地拆台道:“您别不好意思承认,殿下多聪明哪,一猜一个准儿!连咱家都看出来了——您光坐着不放屁,不就是在考验殿下的耐心么?瀚幽阁里憋久了,您是磨出了上好的耐心,可这大半夜的,您还让不让殿下回去歇息?”

    嘣!一个火爆栗子似的弹指,敲落在十七脑门子上,印堂又红了。看他抱着脑门痛得直吸气,鞫容没好气地道:“你不说话,没人当你是哑巴!犯困想睡就滚回去,谁让你陪着?”

    “那敢情好,咱家找周公对弈去!”十七转身就走,当真头也不回地径自离开。

    石室内只剩了师徒二人,鞫容反倒开心,口无遮拦道:“小狼儿,你要是有孙猴子的能耐,让你大闹天宫都无妨,可毕竟还有如来佛在,五指山下能把你压得死死的。”

    羿天眸光一动,笑得何其勾人:“师尊可要当那唐僧,让我挣脱五指山?”

    “时机未到!”鞫容总算不打哑谜,说了句凡人能听得懂的话:“为师知道如意宫那主儿,让你事事都要依从她,前几日看你动作大些,就命人将你翻阅的奏折统统收到她那里,在她眼皮子底下过滤一遍,压了好几本折子,驳了你一些重振朝纲之策。”

    “她说是为了我好,也实实在在捆绑束缚了我的手脚。”宫里没有如来佛,却有那如意宫,贵妃蓥娘的严密监督下,总能令他束手束脚,施展不开。

    “镇国公之女,你的太子妃,她的心可是向着你的!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她很在乎你。”提到凤伶,鞫容的表情就像公公看儿媳,越看越满意,竟毫不掩饰他对凤女由衷的欣赏,“这孩子不错,兰心蕙质、知书达理,最紧要的是,她有胆识助你成大事,不同与寻常女子,又如此用心待你,你可不要亏待了她,多跟她说说心里话,敞开心扉接纳她,让她知道你心中所想,她定会帮你在贵妃面前斡旋。”

    羿天沉默片刻,忽来一句:“师尊,您爱过一个人吗?”

    鞫容呛咳一声,顿觉喉咙里堵了异物,半晌憋不出一句话。他总不能告诉小狼儿:自个最最中意的、就是传说中的何仙姑吧?那真是凡人不能理会的“仙尊”境界了。

    “你的太子妃多温柔体贴,你干嘛总想着那个蛮蹄子?”庆阳行宫大婚时,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,鞫容岂会不知?一想到宁然公主,他脑海里总会浮现当年那个饱受皇后左氏冷落的可怜女娃,这孩子天资聪颖,这些年来,在蓥娘的悉心调教下,竟长出狐般狡黠的心智,又有一副倾世之容,实是祸水!

    不若凤伶的善解人意,宁然公主倔强好强又口是心非,时儿冷傲时儿火辣,冰火两重天般的性子,偏还是个用情至深、义无反顾的情种,鞫容想起她来,就不免有些担心:以宁然的心性,若是与羿天种下孽情,这二人怕是要不死不休哪!

    唉……

    真真是因果循环!

    当年这女娃所受的苦,与鞫容也脱不了干系,若非当年这孩子与左氏的儿子掉了包,这孩子何至于受伤时易走极端,伤人伤己!

    鞫容内心翻腾许久,抬眼时见羿天也黯然神伤,久久都不说一句话,他猛一拍桌,率性道:“罢了,不说这些糟心事了。”对于儿女私情,鞫容一直是个门外汉,哪能帮徒儿解忧?这便站了起来,走到羿天身旁,一拍他的肩膀,忽而神秘一笑:“起来,今夜随为师去一个地方,有一个人正在那里等着见你。”